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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上行舟

2015-09-26

现在感觉我活不到老。宁可腐烂,也不要正确而平庸地活着

我觉得叶三的这句话是对《路上行舟》这部电影最好的解读,不要正确而平庸的活着。

电影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爱尔兰人 Fitzcarraldo 酷爱歌剧,他想在热带雨林之中建造一个歌剧院然后请意大利男高音卡鲁索(Caruso)来演唱,为了凑到足够的金钱他买下来一块橡胶田做起橡胶生意,为了往来运输他必须弄一条船到雨林之中,在当地印第安土著帮忙之下,他终于把船从一条运河跨山而过运到了另一条河上。就在他兴奋无比之时,却不知土著有自己的打算,他们把船抛弃在河流之中让他顺流而下以献给河神,Fitzcarraldo 的梦想最终破灭。他请了一个三流歌剧团来雨林表演以此完事。Fitzcarraldo 的梦想没有实现赫尔措格却被之打动,他认为这种坚持梦想的行为本事就是伟大的成功,将之搬上屏幕成了赫尔佐格的梦想。影片的拍摄所面临的困难甚至比真实事件中的人物所要面临的还要严峻,雨林中恶劣的环境,拍摄地动荡的局势,与当地印第安人的隔阂,三次更换男主重新拍摄,甚至那艘300顿重的大船最后也沉没在运河之中。赫尔佐格完成了一部近乎不可能完成的电影,他在关于此片拍摄的记录《Burden of Dreams》中说到,「在别人看来我是在做白日梦,但是我一定要做到它,我不想做一个没有梦想的人,这样的生命没有意义。」

影片的开端,男主角 Fitzcarraldo 和他的爱人划着一艘不能再简陋的小船从黑暗中向岸边驶来,为了第一次见他仰慕已久的歌剧演员卡鲁索,沿着亚马逊河,他划了两天两夜的船。正是出于对歌剧的挚爱,在雨林里盖一所最好的剧院才是他最大的梦想,他反感那些以为钱是万能的有钱人,但却要为了实现自己盖剧院的梦想去赚到足够的钱。那有钱人嘲笑他「一无是处」并不会让他气愤,真正让他气愤的是这个世界成了那些粗鄙的人可以去嘲笑那些心怀梦想而不懈奋斗的人了。因此他要去挣足够多的钱然他们知道他不但能实现自己的梦想,还能把钱挣了,让他们知道他们的世界不过是「歌剧院墙上的讽刺画」而已。

在爱人的资助下,他买下了他的第一艘船,召集了船员,在亚马逊运河逆流而上,大部分船员因为害怕丛林深处印第安人的攻击,弃船而逃,最终只剩下四人与船一起踏上了深入丛林的探险。我无法想象下,在发现船员们纷纷逃走后,是什么支撑他继续冒着生命的危险继续前进。他不可能不知道,仅凭他们四人的力量是没有可能将这样一艘300吨重的船翻过一座大山的,他也不可能不对隐藏在丛林中的印第安人没有畏惧,他额头上的汗珠就是最好的印证,但他放起他热爱的歌剧继续前行,就好像退路在他上船的那一刻就被自己封死了,他就是要去创造奇迹的。奇迹最后真的发生了,未能将这片土地建造完成的上帝居然眷顾了他们,武装的印第安人在断掉他们的退路后竟然没有杀掉他们,而是帮助他们完成了将船搬过大山的壮举。

当看到船缓缓上升,翻过大山,缓缓滑入那面的运河,你没法不为之感到震撼,疯狂的人完成了疯狂的壮举,似乎没有什么梦想是不能实现的。可是还没来得及感受这种喜悦,印第安人就偷偷解开了揽绳,原来他们是另有目的,虔诚的他们希望用这大船去安抚湍流中的灵魂。在众人的睡梦中,船只飞速地顺流而下,当他们发现想要停船时却早已不可能了,导演用写实的镜头记录着这艘经历了如此多的波折的大船在激流中来回的撞击,这甚至比激烈的镜头更能让观众揪心,生怕就这样沉没,生怕船上的老放映机里的歌剧的声音消失。

最后他们一无所获,带着伤痕累累的船只回到了原点,尽管他们一路上战胜了那么多的艰难险阻,但从结果看去,一切的显得毫无价值。可是,对于追梦者而言,对于那些参与到其中的人而言,明明不是这样,然而他们没有办法向别人证明他们所经历的一切的意义所在。正如Fitzcarraldo讲的那个故事

一个人去北美看到了尼亚加拉大瀑布,他是欧洲的第一个看到此瀑布的人,回来时没有人信他,大家都觉得他是个疯子,人家问他怎么证明他所看到的,他回答:「我看到了」。 是的,「我看到了」这似乎是一切的证明,但是Fitzcarraldo又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跟我所经历的有什么关系」。在经历了这一切后,甚至他自己也开始怀疑,这一切本身或许真的是没有意义的,正如真正经历这一切的导演所说, 一开始,如果我放弃了这个项目,我就是一个毫无梦想的人,我不想像那样活着。我和这个项目同生共死。

然而,在经历了一切之后,别人问他拍完陆上行舟之后要做什么,他回答,我想我可能不会再拍电影了。这太疯狂了,疯狂到不是一个人能穷其一生做的。我有 一种感觉,就算我把船移到山那边,而且完成了电影,可能人人都会恭喜我,跟我说这是一个奇迹,但是,这个星球上还没有谁能说服我,让我为这一 切而高兴。不可能的,直到我人生终了。 生命,亦或是生命中的任何一件事,本身都是没有意义的,但却又无可取代。我们到底难以取悦自己,也没有谁能够穷其一生地疯狂,我们只能知道自己不想要的,为了离开而不断前行。 他说他不想住在一个不再有狮子的世界里,或者没有人像狮子一样的世界里。而他们(坎帕斯族人)就是狮子。

导演在最后谈到他的这个梦想,这个电影里的梦想时说道,

It’s not only my dreams.My belief is that all these dreams are yours as well.And the only distinction between you and me is that I can articulate them.And that is what poetry or painting or literature or filmmaking is all about.It’s as simple as that. And it is my duty,because this might be the inner chronicle of what we are.And we have to articulate ourselves otherwise we would be cows in the field.

或许我们生而为人,所要做的只是一件事——自我表白,正是因为我们可以通过各种不同的方式去自我表白,我们才和牛羊那些畜生有了区分。这似乎与亨利·米勒不谋而合,他在《南回归线》中写道,

直至我为其写下这一切的那个人出现之前,我都想象,在外面某个地方,在生活中,正如他们所说,存在着对一切事物的解释。当我遇见她的时候我想我正在抓住生 活,抓住我能够咬住的某个事物,然而我完全失去了对生活的把握。我伸手去抓我要依附的东西——却一无所获,然而在伸出手去的当口,在努力去抓、去依附的时候尽管孤立无援我却发现了我并未寻找的东西——我自己。我明白了我终生的愿望并不是活着——如果别人在进行着的事被称作活着的话——而是自我表白。